《移民》第卅九章 婚姻的齿轮(2)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个星期后，莫里斯和莉萨又来了，理由还是看望孙子。

王立想，这次可不能让他们做饭。于是还没到做饭时间，便提前进驻厨房，把中午的食谱变成清一色中餐。

莫里斯和莉萨不会使筷子，用起来像是在舞弄两根哨棒。王立给他们准备了勺子和刀叉，中餐西吃，也很不错。

王立的逻辑是，减少导致矛盾的因素，是减少矛盾的最佳办法。她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不用出去找食了。

可是，没想到，她和莉萨还是拌起嘴。这次不是因为饭食，而是因为雅各布。

吃完饭，王立开始收拾厨房。莉萨过来帮忙，这让她心里稍稍有些感动。

“立，你在教雅各布学中文？”莫里斯端着一杯红茶走进来。

接下来的情况表明，莫里斯这句看似没有问题的话问得很不是时候。

“是的。他现在还小，我只教他会话，至于写字，等大了以后再学也不迟。”

“他喜欢学吗？”

“不喜欢，我得逼他。”

一旁的莉萨不以为然地说：“我觉得雅各布不应该学中文。”

王立一愣：“为什么？雅各布的半个家在中国，不学中文，他将来怎么能了解中国文化呢？我可不希望他以后成为一个香蕉人。”

“可是，你想过这会对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吗？”莉萨冷冷地说，“孩子现在还小，他的首要任务是学习英文，如果你逼迫他学中文，两种语言混合在一起，这会影响他对第一语言的掌握。”

莫里斯轻轻咳嗽一声。这是在传递信号。可是，莉萨斜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王立笑了：“我觉得不至于。很多欧洲人都会两种以上的语言，我没看出他们的学习能力受到什么不良影响。再说了，多学点知识有什么不好？”

这时，文森特从外面进来，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王立。

莉萨有些生气：“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学那么多干什么？他现在不需要知识，他需要的是快乐，我只要我的孙子健康快乐，这就够了！”

平心而论，莉萨对雅各布还是蛮不错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和文森特从来不温不火，只把他当作丈夫的儿子，对雅各布却网开一面，每每以“孙子”相称，其亲昵不输给任何其他祖母。

“胡搅蛮缠！”王立用中文嘟囔说。

莉萨愣了一下，不知道王立在说什么。但凭借世界人民对语气问题达成的框架协议，她知道这位丈夫的儿媳妇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文森特惊讶地看着王立。，好像在质问，我说错了吗？

“这里是加拿大，加拿大的官方语言是英语和法语，就算雅各布将来要再学一门语言，那也应该学法语！”莉萨仿佛在替安省教育厅宣布决定。

莫里斯一见气氛不对，赶紧躲了出去，客厅里很快就传来NBA解说员的声音。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将来中国肯定会成为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很多人往那里跑，当然，也包括你老家的德国人。如果雅各布学好中文和英文，他就可以自由选择了，在北美生活和在中国生活都行。”

王立的语气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绵里藏针。

莉萨一时无言以对，无奈中瞪了她一眼，怏怏地离开厨房。片刻，NBA解说员的声音变成了BBC园艺栏目主持人的声音。

莫里斯和莉萨走后，文森特忍不住对王立说：“立，你今天不应该和莉萨吵。”

王立不悦：“你什么意思？我教雅各布说中文，关她什么事儿？她有什么权利管？”

“我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

“有什么道理？”王立没想到丈夫居然这么说。

“小孩子应该轻松快乐，没必要那么早学东西。你看我姐姐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才开始学20以内的加减法。”

王立哼了一声：“在中国，幼儿园的孩子都会算这些。”

“可是，我姐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而且她对女儿还很宽松。有一次，她女儿做数学题，有一道题是问15加7等于几？她女儿得出的答案是21，我姐姐非但没批评她，而且还鼓励她，说，不错，离正确答案就差1了，好好想想，等于几？她女儿又做了一遍，说，等于22。我姐当时就奖励她一块酒心巧克力。”

王立忍不住想笑，揶揄说：“你姐真宽容。”

“中国的学生学习很紧张，连小学生也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学生。跟他们相比，加拿大的小学生只是孩子，他们很轻松，很快乐，玩着玩着就长大了。可最后怎样呢？进了大学，他们照样有很强的研究能力。所以，环境很重要，太苛刻的学习环境会对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王立皱起眉头：“文森特，你怎么和莉萨一个腔调？我教雅各布几句中文就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哪次我和她发生争执你不是向着她说话？”

“立，你要明白，莉萨毕竟是我爸爸的妻子，你和她争吵，我爸爸会很尴尬的。”

王立顿时来气了：“哦，你爸爸尴尬你知道，那我尴尬呢？你知道吗？我怎么教育儿子是我自己的事，哪轮得到她来插嘴！”

文森特不高兴了：“立，你怎么不通情达理呢？”

“文森特，你说这话不昧良心吗？”王立愤愤地说，“我不通情达理？我和你结婚以后我改变了多少你是知道的，我为什么改变？就是因为要适应你，要适应你爸妈，要适应你们的文化习俗！”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和我结婚？”

“我只能说我有很多地方不习惯，这些不习惯让我生活得很不舒服！”

“那你当初怎么不想好了？”文森特冷冷地问。

王立突然爆发了，站起身大声说：“我当初是没想好，现在我想好了，行了吧？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离婚！”

文森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王立，他没想到妻子居然会发这么大脾气。

王立怨恨地瞪着文森特，丰满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

王立说的是一句气话，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那状婚姻，虽然没闹到鸡飞狗跳的地步，但毕竟以离婚而黯然收场。现在，离婚两个字又从她嘴里冒出来，恍惚之中，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又到了离婚边缘，内心不觉十分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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