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枞川记事:只争七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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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外面的枪林弹雨、军阀混战似乎一丁点儿也未影响到枞阳西乡这片圣洁的热土地,一切都还是那样的安宁祥和、秩序井然。姚师山岭那一排排法国梧桐久战严冬后,更加彰显出强烈的生命力,一夜春风里就披上了新绿,一叶一脉,浸染着时光,继续诉说着那世间美好的真爱往事。


✦   这天农历三月初二,只见那邮差大哥背着帆布邮包,从麒麟街心邮局到石婆村,从杨湾岔路口到姚师山,穿越了三亩法梧林,来到无名桥头,远远地就闻听见菜花深处的木楼上,有人在吟唱十二月花名调。邮差大哥陶醉了半日,回过神来时方觉暮色袭来,“大小姐,信来着!”这一声呐喊不要紧,只一眨眼的功夫,二楼南阁内青灯亮起,便有一根丝麻绳子拴住一只柳篮子从方格窗棂上徐徐放下,,篮子却又被人悄然无声地扯了上去。


◆   次日清晨,灰喜鹊来敲窗,大小姐被唤醒后对镜理鬓发巧梳妆,便由一顶花轿欢欢喜喜地抬过了无名桥,后面跟随着满姚师山的乡里乡亲。王家小姐月英你要做什么?麒麟街上您再瞧分明。前面已是闹市街心,寻常百姓三月三赶集忙。高庄的青砖杨湾的瓦,会宫的木材钱桥的樟,义西的鱼虾白云的茶,石婆的年糕伴着青草米儿香,菜籽湖的螃蟹上了安庆府的船。那车是水车、风车、纺车、木板车,那牛有黄牛、水牛、种牛、母子牛,那茶是青茶、红茶、杜仲、白菊花,那拉魂的是京胡、黄梅、山歌、枞阳腔。人间三月风光好,青丝长时心思绕。月英早已无心欣赏这市井繁华,魂魄儿早飞出了轿,直奔西街口。原来西街今日有场史无前例的斛擂,那花轿一落地,老镇长便详叙了打擂规则与相关事宜,然后隆重地当众宣布斛擂正式开赛。




   斛擂共计三场,三局两胜制。下战书的是孔城老街祥福米行的水青山,迎战的是青草河镇青草香米店的花三林。第一场是用各自祖传老斛往篾箩中盛装糯米,以重量多撒落少动作麻利者为胜。在喧天锣鼓声中,那花三林成竹在胸,高高举起斛斗,把握好力度地倾斜着斛口,那白花花的米粒瀑布般哗哗流淌,,又见那后生单手持斛在空中旋了三圈,漂亮一转身,便俯首弯腰示众,一称量共计一石二升,第一场花三林轻松胜出。第二场是二人站立竹排上往篾箩中卸米,恰似船只靠近江水平静的码头后,伙计们从船舱中抛米入箩,精准熟练者为胜。这回那水青山接连抛出三斛,那米线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银弧,然后沙沙流下,不偏不离,正好严严实实一箩筐,这后生满面春风得意,一使劲儿连翻三个筋斗,那竹排顺势一晃悠,将两位帮衬的叔公阿婆双双带入水中,众乡邻大笑,水牛背上的伢子们皆击掌称好,第二场水青山强势胜出。两位米行高手暂时一等一平了局。



他二位轻年才俊为何诚邀王月英亲眼目睹这场斛擂,这个中缘由自有西乡民谣从头道来:瓷器世家基业旺,南阁玉人绣楼藏;水家儿郎金不换,花户子孙盛名扬;一场斛擂鹊桥搭,赢家迎娶美娇娘;风月吟唱爱无边,白首相惜情未央。



✦    第三局非同寻常,老镇长掀帘请大小姐下了轿,由她亲自压台把关。他二人拱手一一拜过老镇长、月英、众乡邻。彩旗招展,战鼓齐鸣,最后一场赛事紧张开擂。水青山正了正衣冠,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飞落竹排东侧,那花三林偷看了丽人一眼,压抑住满腔热火,轻身一跃,鹤落松柏般稳立西头。此时竹排由十二位壮汉肩头驾起,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忽平忽斜,忽动忽静,忽急忽缓,恰似船儿风口浪尖中摇摆不定,也最能考验斛手平衡身体的能力和精湛的技艺。青山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身随竹排形势而变,足似吸盘坚定不移,那满斛黄豆飞流直下,大珠小珠落玉盘,共奏丰收喜庆曲。这头的花三林有意无意间又瞅了一眼女红妆,不看则已,一看坏了事。那痴情小妹撩得他心慌意乱,滑落了两粒黄豆,也便丢失了一世姻缘。



✦    花三林败退后,青山月英双双拜谢过祖传老斛、众乡邻、老镇长。令人所料未及的是,青山当众赠送了月英一只内装七粒米的香荷包,作为情定三生的信物,这也恰好延续了那段流传故乡境内的美丽神话。
   



✦    当年七仙女在老槐荫树下痛别人间之前,丢给夫君董永七粒米一粒米能食用36载,七粒米能喂养252年。只要心爱的人一生衣食无忧,心甘情愿地消耗了700年的修行功力而被王母送入天牢。此时今生,水青山愿化作那七粒米,一辈子喂养着他的春天他的挚爱,喂养着她的世界她的幸福。后来他投靠了蔡锷将军旗下而南征北战,大小姐月英也舍弃下万贯家财而紧紧相随,春去秋来,她都一直将那香荷包贴身携带着。“我是你的七粒米!”这句朴实无华的动人话语,帮助二人迈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低谷,度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生命险滩。恩情之所至,生死必相依。



 ✦   人间烟火里,最爱七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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