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展——祁门县篇】暗香·凌亮

凌  亮

作者简介：凌亮，1973年8月生，祁门西乡人。笔名凌子、子夫，安徽省作协会员。有散文、小说、诗歌300余篇（首）刊于《中国教师报》、《杂文报》、《安徽文学》等国内报刊杂志，获奖十余次。出版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故乡》，并获第二届黄山市文学艺术奖。

暗  香

桂花开了，秋分前后，空气里多了一层醇厚绵长、微甜的暗香，仿佛秋水的波纹，一圈一圈，在眼里荡漾开去。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多年未见，极谈得来的一个朋友。忽一日，发来一条短信，或在QQ、微信上留言，然后风一样隐身尘世。而你，也不急切，只做礼貌的回访。然后呢？不能不说没有念想，一念红尘之想总是有的。就像这桂花，莫不是先闻到花香，再寻其树，甚至不见其树，闻到花香，深嗅一下，适可而止，也就够了。

“看花，不为折取，为闻其香；看树，不为攀附，为效其直。”夜半失眠，抄一本书闲读，读到这样的句子，心起波澜。人到中年，慎交新友，几枚旧友也疏于走动，平日里以书为友居多，愈发觉得，读书如晤清友。清淡之友，文字里清谈，点的多是欲望之穴。无欲则刚，这无欲之心，大抵要在文字里反复锤洗，方才炼得。清友益心。看花，为闻其香，不为色动，清心寡欲，修炼下去，又谈何容易？

楼下有几株桂花树，花期正浓，秋阳正好。空气载着花香，发情一般，四处追风。茫茫暗香，直抵心扉，一时竟有了身在乡野之感。但究竟身在闹市，喧嚣易得，寂静难求。闻香取静，白天自然有憾；夜晚——这城里的夜晚，何时又曾安宁过？

夜半失眠是我的一场精心安排。提前在喧嚣中睡去，自然在寂静中醒来。夜半的城，宛如一只精疲力竭的巨兽，终于安静下来了。我打开窗户，任自由的风进入我的卧室兼书房，瞬间，我的卧室便溢满了秋夜唯有的薄凉和芬芳。这芬芳里流淌着桂花的暗香，但我不确定它来自哪里，正如这自由的风，它从何处而来我亦不知。想想，我又何须知道它来自何方？

暗夜里，我独自闻着暗香，一阵一阵，若有若无，深深浅浅，浅浅深深……若有若无，是古人的“暗香浮动”吧。有那么一刻恍惚，我仿佛去了唐朝，去了北宋。

离黎明尚早，索性继续闲读。我没有夜里饮茶的习惯，但此刻，却极想喝茶。于是起床烧水泡茶。柜子里有普洱、猴魁、祁红、毛峰、炒青、条茶，都是朋友送的。普洱有五六年了吧。中秋节前，这位朋友再次寄来香港的月饼和自家公司研发的一款新茶。我舍不得打开这款新茶，不仅因为包装设计精美文艺，还因朋友的人生不寻常。网上的品牌故事沙画作品推介简直就是一部凄美的爱情微电影。看了几遍之后我电话于她，K46次列车永远在路上。这是一趟爱情专列，从人类诞生以来，就一直在路上……她温婉地应答，她何止懂得？她的人生就是一部传奇。

我泡了一杯陈年祁红摆放在书桌一角，杯中茶水慢慢由淡赭变成晶亮的琥珀色，祁红之美，隔着夜色去看，宛如红袖添香。往日里喝茶，或闹、或随意，究竟不懂得这世俗之物还有着这般高贵？靠在床头，静观其美，琥珀红光，水汽缭绕，扑鼻尽是祁红的醇香。想来，这缕缕茶香也是聚了天地之灵气、集了日月之精华的。浅抿一口，香醇馥郁，但究竟不抵空气里飘散的暗香让人浮想联翩。绿茶是少女，红茶是贵妇。贵妇人的优雅让人心生敬重，不敢妄为和妄想。红茶彰显一种成熟，一种淡定。就像这一缕茶香带给人的气息有着陈年往事的回味。久不相逢，忽而忆起，暗香里多一份缅怀和珍重。

花香，茶香，夜里缠绵，飞花似梦，不是日常的相伴和抵达。日常的暗香，最美的莫是弥漫在书卷间的油墨纸张的芬芳，愈近愈香，愈年愈陈。日不释手，年复一年，便多了一身书卷气。书香女人有淑女风范，书香男人有才子气息。与淑女交往，知书达理；与才子交流，开悟通慧。书香，其实是中国最古老的一脉暗香。千古流芳，世代追踪。

生活里有花香、茶香、酒香都不是难事，难的是一辈子与书相伴。安静地阅读，默默地接受书香的熏陶，做一衣鱼，自由自在畅游在茫茫书海，追寻中国最古老的一脉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