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宝树杂谈之抱石风(二)

如果要问我最景仰的画家是谁，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傅抱石”；如果要问我最喜爱的中国画风格，也会毫不犹豫地说，“抱石风”。 我还是在懵懵懂懂的孩提时代，从来没有接触过书画的我，偶尔在一本册子上看到一张图：画面上有青绿山川、苍松翠石、皑皑白雪、无垠原野、画面上方还有一轮火红的太阳，完全不懂画的我当时却被画面那种磅礴的气势深深折服，心里有一个地方莫名受到了极大地触动。对，它就是被世人皆知、传颂的由傅抱石、关山月合作的巨幅画作《江山如此多娇》。生于南京的我当时就牢牢地记住了“傅抱石”这个名字。近30多年年前，有次在江苏省美术馆（老馆）参观展览，遇到了亚明亚老，我凭着一颗年轻火热的心去向他老人家请教如何才能画好画，很荣幸地得到了他的教诲，亚老说，“要想画好画，就向多看大师作品，向大师学习。”我问，“您说的大师是谁，比如……？”亚老回我，南京人最好学金陵画派画家，傅抱石是新金陵画派之首，你学习他吧！由此看来，傅抱石的影响可谓深广，他在现代绘画史上的地位和在人们心中的地位绝对是无可取代的。我们姑且不谈他在绘画理论、人物、篆刻、教学等方面的成就，单就山水一项就迄今无人超越。他的以气取势、磅礴多姿、自然天成的“抱石皴”，事过多年，研究过的人不计其数，时至今日仍是一个迷。就如我，景仰他多年，也下过功揣摩过，至今也没学到哪怕皮毛，就如这幅《秋涧石头泉韵细》，承蒙各界同盟抬爱，在山西参加过“墨彩华章——当代书画名家邀请展”，期间也得到过不少赞赏和肯定，都说具有抱石风韵，可以看出下过苦功，只有我自己知道，傅抱石的作品，大幅气势雄浑，小幅咫尺千里，那种令人目不暇给的笔势飞动，那种瞬息千里的雄肆奔放，又岂是我等凡夫能表达出来的？所以，这幅作品，我自己不能说前面所述的笔墨、留白、点景、意境等，只因实在觉得差距太大太远，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引用屈原的这句名言，也因他是抱石先生最崇仰的战国时代爱国诗人。）

经常会听到这样的事，某位作家或者诗人在睡梦中，或者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半梦半醒之间，有了灵感：或者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句话，甚至只是几个词汇，也会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书桌前记录下来。我画画，倒是从来没有半夜有了灵感从床上爬起来的经历，(因为我长期失眼，睡得以经很迟了)，但会有这样的情况：边吃饭边盯着墙上饭前正在画的作品，经常是发现哪里有些不妥，或者是哪里可以添几笔会更恰当，就会放下碗筷，拿起画笔，等到想起没吃完的饭时，早已饭凉菜冰；也会一边饮茶，一边观画，灵思一动，就会顺手放下茶杯在案几上，全神贯注时就会把笔伸到茶杯里，好嘛，本来是清洌芬芳的绿茶香霎时变成醇厚浓酽的黑墨香，不过，目前为至还没有出现过把这杯墨香入口的情况，不然，，“喝点墨水没关系，我正觉得肚子里墨水太少哩！”我有时还会对某些题材、相似的构图一画再画，其一肯定是对前面所作不甚满意，其二这些主题和内容，是真正触动我内心深处的东西。比如这幅《云霾缥缈水潺潺》，为了凸显数座山峰绵延不绝、宽广宏厚的气势，我以散锋、乱笔来表山石的结构，山头大笔濡浓墨写出，左侧山峰巍然挺立，辅以重墨勾勒的草树，借皮纸的肌理使笔痕枯涩，增益画面的恣肆之气，远山以淡墨青色染出，前后山相对间，溪水顺流而下，汇入山脚大江，江上一舟正顺水而下。为了增加画面的空灵感、浑阔感，不至于让观者会有被压迫之意，整幅作品我做了大面积的留白，峰之天际、山之相连处，江之水面、溪水奔流之源无不以留白处理，或仅以墨青施之。或许有人会从画面中看出有一点点抱石先生的风格，是的，我喜爱抱石风，所以会不停地去研究，去摸索，哪怕只是学到一分先生的神韵，也必将努力而为之！

《红楼梦》里第四十八回写香菱学诗，讲到她读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那句“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和黛玉道：“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像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我有一个朋友画蜡梅，在花瓣上染以淡淡的藤黄，自己画得专心，旁人看得入迷，最后都说仿佛闻到蜡梅的清香；每次读到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莽莽群山，漫天大雪，行人飞鸟杳无踪迹，只有那穿蓑带笠的渔翁在一叶扁舟上，孤冷清寂；有人说“抱石画水，如闻其声”，一是讲抱石先生绘画技艺非凡，二是讲了一个重要的概念：“代入感”。 代入感广泛使用的含义是：指在文学艺术、书画艺术、影视作品或游戏中读者、观者或玩家产生一种自己代替了艺术作品或游戏之中的人物而产生的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比如我上面讲的香菱、画家朋友、我自己，其实都是一种被美好的艺术作品感染而产生的强烈的代入感。这幅《只是寻诗意》，本意也是想取抱石笔意，表达急雨狂风暮不收的情景，从而表现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作品完成后尚在墙面墨迹未干，来一朋友，看了一眼，竟然脱口吟出杜牧的《大雨行》，东垠黑风驾海水, 。三吴六月忽凄惨, 晚后点滴来苍茫。铮栈雷车轴辙壮, 矫跃蛟龙爪尾长。神鞭鬼驭载, 来往喷洒何颠狂。四面崩腾玉京仗, 万里纵横羽林枪。云缠风束乱敲磕, 黄帝未胜蚩尤强。百川气势苦豪俊, 坤关密锁愁开张。所谓知音，所谓代入感，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