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说:“手机上的字,没有报纸上的油墨味”

2017.11.5

 

老林最后一次拉下卷门。

 

这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报亭，没想到一坐就坐了22个年头。

 

今天总算要解脱了，以后也能跟楼下的陈老头一起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老家伙们下棋。

 

叹了一口气，老林拎着装着几本卖不掉的杂志慢悠悠的往回走，封面上的互联网+时代几个字在劣质塑料包装袋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1995年，那一年的房价还抵不上一辆进口轿车，那时候的老林还是个刘海遮过眉毛的小伙，顶着小鲜肉的年龄，被人戏称为“小林子”。

 

那时候去了一趟大城市的老林，看着街头巷尾那一个个绿色的小亭子甚是好奇。

来来往往的人总要在那儿停留几秒或者几分钟，带走一份报纸或者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

▲旧旧的报刊亭

（图片来源于网络）

老林忍不住上前去跟老板打听“诶，老板，这个东西能赚钱吗？”

 

“那肯定能啊，不然能这么多人上赶着开这个。这年头能有人不看报纸吗，一天卖出去的报纸都够我吃两天的饭哩。”

 

“再说了，这些个杂志，年轻人老喜欢了，有些杂志他们抢着要，还要提前好几天找我预定。”

 

老林看着这个小小的亭子有些心动，回到老家之后就开始张罗，春节之前他的小报亭开了张。

 

从此，小林就在这里坐下了。

▲几平米的报刊亭内部

（图片来源于网络） 

而因为赶上了纸媒的黄金时代，五年后的老林，靠着这个几平米的小亭子在这座城市有了自己一百多平的家。

 

老林的报刊亭位置选的很好，在学校和居民区交汇的路口。

 

每天早上出门散步的老人家，赶着上班的年轻人，经过这个小亭子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份当天的报纸。

 

大一点儿的孩子就会在这儿选上几本《读者》、《青年文摘》、《少年少女》、或者《故事会》。

 

精明的老林除了报纸和杂志，还根据市场添置了些小孩儿喜欢的零食和小玩具。每天放学的时候，这里就成了小孩儿们的聚集地，一毛钱就能换回一大包黏牙糖或者是一个简易的塑料玩具。

 

那时候，路口的“林叔叔”是这里最受欢迎的人。

 

有下班归家的人在路过亭子时喊一声，老林，明天我上晚班，照旧给我留份当天的报纸，我让我家小崽子过来拿。

 

也有怕买不到最新一期《瑞丽》的学生拿着五块钱定金过来，要老林帮她预留一本。

 

老林都会乐呵呵的答应一声，然后在他的小本本上记下XX预定一本《瑞丽》......

 

看着每天都会被踩得咯吱响的木制台阶，老林不仅赚得乐呵，也讨到不少的乐趣。

 

不过这样乐呵的画面，后来只出现在老林的记忆里。

（图片来源于网络）

2008年，智能手机开始流行，老林的生意开始淡了，现在的报纸只有老年人出来买菜的时候带一份，稍有点前卫的年轻人都开始在网上看新闻。

 

老林只好把原来放报纸的地方，腾出来放了更多的玩具和零食，然后又找杂志社订了最近流行的漫画。

 

虽然他有些搞不懂这些可以变形的汽车人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那个头顶瓜皮小帽，眼戴老化镜框的瘦高老头怎么会这么搞笑。

 

但他知道，只有这些东西，才能再一次抓住小孩子的目光。

 

年龄大点儿的孩子们都乐意去前面新开的书店，那是他们的新聚会地，在里面点一杯奶茶能看一下午的书。

 

从报亭路过的面孔不再熟悉，那个记账的本子也没有机会再打开。

 

而一直嫌弃电子阅读的老林，到2015年的时候也养成了早上起床时候习惯看一眼手机的“坏”毛病。

 

不管是十九大内容还是XX明星的绯闻，都在半夜的时候，已经各大追赶热点的新媒体工作者们编辑出来，放到网上争夺点击量。

 

老林知道，今天的报纸，看来又卖不出去了。

 

老林的报刊亭已经只卖一种报纸，各类杂志也也缩减了一半，反倒是饮料和零食的品种多了起来。

老林在报刊亭门口摆上几张小板凳，每天下午住在周围的老人家们在吃完午饭，孙子孙女放学前会在这里坐着唠会儿嗑。

 ▲不少报刊亭因为生计不得不扩展业务

（图片来源于网络）

偶尔有个过路的人会在这里停下。

“师傅，给我一瓶冰红茶。”

“小伙子，我这儿杂志都五折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挑几本呗”

“师傅，我这都在手机上看东西，书带着走不方便。”

老林只得干笑一声。

 

刚坐下，楼下的老陈问，老林啊，你这小破亭子还要开多久，我孙子昨天在手机上帮我订了一份XX报，以后也不会来买报纸了。

 

于是，在绿色的小亭子里“荒度”了不知道多少个时日后，在2017年10月的一天，老林终于决定关掉这个几平米的报亭。

 

清算了一下后，他发现这一个月只卖出去十本《意林》，二十本《故事会》。报刊亭的维持全靠着铺头前那摆得比亭沿还长的零食，连也开始责备他占道经营。

（图片来源于网络）

前几天有一个艺术家过来给了他一个蓝色口罩。

 

上面白色字体写着“今天不说话”。

 

听说是以沉默的方式缅怀逝去的阅读时代，老林不懂这个，但是那个人说会给他和亭子拍几张照片，他就答应了。

 

就当做一种告别吧。

（图片来源于网络）

因为各种原因，各地的报刊亭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消失，也许多年以后，报刊亭一个都不剩下。

 

随着报亭消失的，还有那些浓浓的人情味，那些能问的路，能聊的天，都在手机里了。

文案/ZOE

编辑/ZOE

封面图片来源于头条号平行shi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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