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现代信息繁杂,注意力难集中!

凤凰卫视5月15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锵锵三人行，我们大领导我们真正的部长我们请不来，但是我们需要了解上级精神，我们就经常请前任的文化部长，王领导的动向我们一直要特别关心，有时候咱们上边的意思全靠您给我们传达。

王蒙：那你非上当不可。

：最近我们注意到王领导他关心的工作是书店，三联是不是有个韬奋书店，他开了一个模式让我想起台湾诚品，就24小时不打烊的书店，而且在开店仪式上咱们王部长已经出席了，并且发表了重要讲话，指出了未来的方向。

王蒙：你要是级别不够，话不可能重要的。

：您出席活动是什么考虑？

王蒙：我起码我得在北京，我要不在北京就不用考虑了，另外一个我主要是因为受到咱们凤凰电视台上梁文道兄关于读书节目的教育。

梁文道：王部长您说这话。

王蒙：需要好好的学习读书，所以现在还请文道书谈谈读书书店这些事，他知道的绝对比我多。

：文道是读书的专家。

梁文道：但是我记得一件事，就中国并不是第一回有24小时书店，以前开过几家的，我记得前几年上海好像十来年前开过一家，那时候也很盛大，很受瞩目，我还特别跑去半夜去看，但那个时候后来他很快就完蛋了就结束了，我觉得三联韬奋是能够长久做下去，为什么呢，我觉得有个很大的误会，那时候我去看上海那家书店，他半夜开的时候，没什么人，然后灯也都熄了一大半，他亮灯的是什么区呢，都是些卖畅销书的地区，他的畅销书那个部分他开到大半夜，但是那些人文学术的他就晚上就不开了，但这时候为什么他关门你就了解了，我们想想看什么人大半夜还跑来书店看书，你如果说我今天要买一本，你如果卖的书是教人怎么样赶快赚第一桶金这种书，买这种书的人不会半夜还想去书店看书，半夜想去书店看书的还真的就书虫，书虫看的还真的就是那些可能不是最畅销的书，而三联韬奋从来就是个挺好的书店，非常好的书店，非常很有人文气质的书店，像他这样的书店，开24小时一定坐的住。

：现在有些人，你像他们那种互联网思维的，都感觉像书店，恐怕都存在不下去了将来，这书店我见到的也是一间一间关门的态势，这个趋势，这是不是将来会。

王蒙：因为这网络很发达，很简单，我现在买书也都是网络，我从来很少到书店里去买，折扣就大，而且给你送到门口来，有的还限制不让他打太大的折扣，有时候打到五折，能打到六五折，打到七折那算打的少的，六五折是最多的，所以现在这书店就所谓的实体书店，他想办法增加别的业务，喝咖啡，有三明治，另外卖文具，高级笔德国最有名的叫什么笔，那种高级的笔，然后就是那些电脑产品数字化的产品，其实这个我早在美国就看见了，还卖文化衫运动衫，有球队标志的T恤，觉得这个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三联他发布消息的时候也是明确的说他们受到台湾的诚品的影响，他们认为他们可以做到，您那个分析我原来还没想到，您说的对，我这么说有点讨厌瞧不起人家，就打工妹们看的书，他不会半夜里去，他第二天他得上班，他上班族，可是书虫书迷，他们说还有一个效果，就正在谈情说爱的。

：没错。

王蒙：这多雅这多好，在书店里坐一坐，要一杯水喝一杯红茶。

：开店是做气氛 有故事的店就是好店

：我在台北我的台北朋友就跟我讲，他说24小时的诚品你要想碰美女你就后半夜去，我说的是猎艳的地点听起来，经常有很多美女。

梁文道：而且台北的诚品旁边就很多酒店。

王蒙：这提供了小说的资源，要半夜三点，你到那看见一个美女，一篇小说就出来了。

：所以我觉得现在开店你得做气氛，你要能做出故事来，你这个店就火了，人期待到你这个店来去发生故事，我记得我看过一个台北的电影，好像是不是就叫台北一日还是。

梁文道：《一夜台北》，就是讲成品。

：在书店里男女生之间，这多好啊。

梁文道：可是坦白讲，就像你刚才讲的，现在大部分人买书都在网上买，或者甚至买电子书了，也不是看实体书了，实体书店怎么办，他就只能变成这种场合，变成一种让人跟人相聚提供一种感觉的这么一种场合，有点像音乐，就音乐你看过去十年来音乐行业最大的灾难就是没人买唱片了，买唱片这个东西不流行了，这时候怎么办呢，所以现在全世界的音乐重新回到一个现场演唱，包括美国的麦当娜什么，他们现在赚钱不是靠卖唱片，是演唱会，唱片对他们来讲是一个推销演唱会的工具，那为什么要去演唱会去音乐会，是为了感受现场气氛，同样的现在书店提供的也就变成一种现场气氛了，而不再是光是说买书找书这么简单了。

：你看书有经验，我们文道他做好书八分钟，他能一天看好几本书，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看的，所以我现在有一个时间的相对论，我想跟你们探讨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我小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很快就看完了一本书，一本书就看完了，怎么到今天，我觉得看完一本书太难了，而且是因为年龄大了时间过的飞快吗，我上午起来吃完早饭拿起一本书，一下到吃中午饭看不到两三页。

王蒙：那不可能吧。

：或者看了十几页，这是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看书越来越慢，很久也看不完一本书。

王蒙：跟视力也有关系，看着眼睛费劲。

：眼花了，其实跟一个什么关系，因为你分心的事太多了，你这一上午看书的时候，一会儿微信响了一下，一会儿这响了一下，好像看的书越来越慢越来越少了。

梁文道：我其实就是跟每个人一样，跟你小时候一样，我只是一直保住了小时候的状态，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很专心，你喜欢一本小说，看进去，就眼睛耳朵就全关了只看这部书，我只是保留了这个状态，你比如说像我每天我手机只开几个钟头，我电邮不太回复不太看，我没有微博没有微信，没有推特没有什么这些东西都没有，那我都不用。

王蒙：是我的理想，但是我个人并没有做到。

梁文道：你也用微信。

王蒙：我想太理想了，北京这儿原来有一老爷子，也就是去年呀是前年去世了，他这个读书的方法跟您有一拼，就范用先生，他给我介绍，他更绝，他说他的经验一辈子的经验，今日书今日毕，必须当天看完，为什么呢，比如说一下子这一天买的也好赠送的也好，一下子15本书搁在这，全得看一遍，你看着看着有兴趣的这种情况下多累你也能看下去，夜里三点还可以接着看，没兴趣的头也看了尾也看了，中间有两页也跳过去了，不用再看了，你今天都看不下去明天你明天的书又来了，他太有道理了，他说最怕的是什么，我就是那反面的，最怕什么，这本书不错搁这了，什么时候有工夫我得认真看，过两天，这本书好，我一定要找时间认真看，搁在这，您这么搁着结果最后哪本书都没看。

：这就是我，还真是。

王蒙：咱们这共同向文道学习。

梁文道：我真的我没有像范老爷子那么的去总结，但是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我也大部分是。

王蒙：当天处理完，因为你不处理完第二天那书再来了，一下子这么厚，真看不了了。

：其实再进一步，不光是今日书今日毕，今日事也今日毕，这种人生态度。

王蒙：今日事今日毕这是梁启超提出的。

王蒙：现代社会信息繁杂使人们注意力难集中

：这可以解决我们现在生活一些困境。还有一个问题，你看书他需要一个什么呢，就是你聚焦注意力在单一的一个东西上的时间，我觉得这个有时代的原因，现在普遍的你能单一注意一件事，定在这件事上的时间肯定是越来越短了，然后我前两天跟一个90后的大学生，我问他，我说你们这一代人和我这个岁数的人有什么不同，他的回答就是我们现在注意力不能集中，他自己都这么感觉，其实我的注意力更不能集中，但是他就认为他说我们现在老师也是这么说我们，因为手快，普遍的注意力的转移非常快。

王蒙：注意力不集中这个其实是美国早就有，他是从控制板，看电视的控制板说起，美国有一个人上纲上的特别高，就认为用控制板看电视的结果使一个人的注意力的集中出现了问题，使一个人的责任心出现了问题，使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出现了问题，因为他就浏览太方便了，他一晚上可以看过几十个电视节目，看这个想看那个，看那个想看这个，最后什么都没看成，网络就更不用说了，他有一个统计，就中国人眼睛停留在同一个屏幕上的时间是比较短的一个，比很多国家都短，相反的德国人美国人都比中国长，中国人他有一种如饥似渴的急劲，不知道为什么。

梁文道：网络是“注意力经济” 标题党横行

梁文道：所以为什么现在网页网站他做什么新闻都出标题党，全是标题党，他要抢眼球，因为你注意力太短，现在是注意力经济，我要抓住你的注意力，要是能够比别的新闻比别的网站多一秒，我就赢了，这时候都在于是又夸大，所以为什么中国这几年来所有的新闻标题什么都越来越夸张，造假的也越来越多，扭曲的也越来越多，这时候我们大家平常反映比如说微博、微信上头你要写东西什么，也一样要抓人注意力，这也是说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时候最常出现的是什么问题，就我们干传媒的，对我来讲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在中国现在这个情况下，最常被牺牲或者首先被牺牲的是真相，很多东西你很多东西出来，那个事实的描述也许是需要一定容量的，要几千个字说好的，但是我把他简化成120字抢眼球，然后我们很多人收到之后，看也不看，就算是个长微博，只看标题，太长了后头不看了，然后立马转发还同时评论，事儿都没搞清楚，先评论，所以为什么这几年越来越多网民激愤，就说群情汹涌，情绪都很激动。

：而且你要这么说，整个社会都建构在假像之上，为什么这么说，你看我看美国那个电视剧叫什么《纸牌屋》，我学了一句话，这社会很残酷，，，这等于说你出了什么事，你冤枉不冤枉这一点都无所谓，，，就是这样，包括你一个名人或者一个什么人，你犯了事没人去管，这事怨谁，你客观上造成的结果。

王蒙：现在我听这词儿对我也有很大的启发，我有一个类似的词儿就是传播大于价值，你比如你说了几句很一般的哗众取宠的装腔作势的话，但是一下子传开了，您就变成了今年的起码是上半年的或者是下半年的中国的最伟大的学者了，因为你有三句话大家都记住了，因为你要学问真深了，谁有工夫陪着您去研究那学问去。

：所以你们说到那天说到一个段子，就说你们作家的，说名称要改一改，因为老师跟学生说了，说以后不能叫笔者了，因为现在都不用笔了，然后说叫什么呢，就按键，叫键人，现在都用鼠标了，那叫什么呢，叫鼠辈，然后说老师我们现在都不用了，我们现在用手机都是触摸屏，那该叫什么人，畜生。我们有时候喜欢问，就是人类将会怎样，这里边我发现都有争论，因为比如说我们一直到现在我都认为集中注意力就是才能，就说一个人。

王蒙：说的好极了。

：你的才能就是你能集中的能力，可是现在的人有另一种观点，你说互联网或者新科技，使得我们注意力高度分散集中，他们认为这在未来社会未尝不会出现一种新兴人类，他会出现整个新的模式，你认为过去需要集中注意力做的事，也许比如说将来可能电影小说都不存在了，出现的是电子游戏，他需要快速移动的这么一种思维的人，那该怎么说呢？

王蒙：这个我的说法就是白痴时代到来了，咱们都成了白痴了，因为只有浅思维，只有数量的积累，只有平面性的思维，没有人在那研究，往深了来探讨来研究，而且这些掌握传媒掌握智能工具的这些人，他们的智商高于一般的群众，一般的使用这些智能工具使用电脑使用手机，整天看微新看博客的这些人实际上就是一群白痴，就是被这些精英给玩转了，他能就这么浏览一天你能有什么创造性。

：真是一无所获。

王蒙：不能说一无所获，有很多好处，现代传媒尤其是数据化的传媒有很大的好处，增加了民主性，增加了大众性，使掌握信息变成了一个便捷的舒适的过程，你过去说是好像苦读攻读，现在哪有苦读的苦，人家都不干了，造成智能的衰退，当一个机器能替你干体力活动的时候，你体力在衰退，为什么长跑马拉松的冠军都是肯尼亚人，都是非洲人，因为他得跑，他每天上学早晨跑一个半小时才到学校，晚上刚下学就往家跑，要不天黑到不了家，智能也是一样，你现在不需要智能了，你说背诵还需要吗，又是钱钟书大师来了，我带一个手机我能敢跟钱钟书拼，当然我的基础的知识没有，我的百度我的腾讯都有，所以他这个人的智能他会退化，我现在说这个好像还危言耸听，但是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您想呢，如果大家都不看书都在那整天浏览，一天浏览三亿八千条的信息，你说这个人算聪明人还是算白痴。

梁文道：也许某方面聪明，就是刚才文涛讲他反应非常快，他的迅速在一个环境之中攫取一个关键的资讯的能力会很快速。

：漂移穿越的能力高。

梁文道：因为刚才王老师之前提到我们被电视摇控器改变了，这个领域其实是这几年很热门的一个研究，就很多人真的在研究，阅读文化的丧失跟人类的脑部的认知结构的关系，因为我们的祖先在打猎的时候或者还住在丛林或者是山洞的时候，那时候他对世界的认知跟我们今天是相似的，他不能集中注意力，他集中注意力他会死的，他比如说他老盯着前头那块石头旁边老虎来了他都不知道，他那时候是分散的，他看环境他要一眼能看到这个环境里面有什么东西，哪边能够采集哪边要躲，如何如何，但是当文明慢慢建立，越来越安全越来越稳定了，人开始可以很内向，集中在一件事，要把一些东西往深发展，到后来印刷术普及，阅读流行了，这个东西也在改变人的认知结构，但是随着这几年现在真的有学者研究，随着阅读文化的衰退，我们整个认知结构又在重新调整，像过去那样，但是这个东西到最后是不是好呢，还是说我们说退化了，还是更进步了，坦白讲我不敢判定。

：王老师就认为那就是白痴时代。

梁文道：我觉得我自己是个落后于时代的人，我到现在还是守在集中注意力的状态，但是我的感觉是这样，如果人家觉得我落后，那我就落后吧，我不是那么追求先进的，你们去进步，你们比我走的快，我就落后我就挺好。

：你比如说当年丘吉尔做领导的那个时候，哲人他也是智能很高，今天的这个世界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