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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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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最近的一些周末,偶尔会写一些东西,但是总是不知道那个词不行,就是发布出去。干脆转型把老家的闽南文化拿出来晒晒,免得发霉。


先报上坐标,福建泉州下属的一个县级市南安市。我的曾祖父是六代单传,到他的时候已经穷得没地方住,只得住在“境主”的庙里,“境主”是闽南地区的民间信仰,每个村几乎都不一样,我曾祖父就住在里面。


当时我曾祖父就住在图片的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小祠堂里,这个小祠堂是全村祭祀的所在地。而图片中的这栋三落大厝,就是我们家族现在的家,下文会放近照,还有这栋三落大厝的历史。


当时为了生存,曾祖父帮村里的大户放牛割水稻勉强度日。但是因为欠了地主两斤地瓜干,面临着被收为长工的命运,这在当时就意味着从此失去自由的身份,从此曾祖父这一“柱”(形容家族的一个小分支)就要断绝了。这时候一个同“房”(比柱高一级,和柱的关系类似于师和团的关系,属于隶属关系,闽南的朋友听到应该会很亲切)的“亲堂”实在看不过眼,帮他还了。

然后他把我曾祖父带在身边当学徒,两年后给了我曾祖父去厦门的路费以及从厦门去印尼的船票钱。我曾祖父从厦门出发、经香港到达雅加达投奔同宗。最开始是割橡胶的小工,到后面自己承包一小片,最后终于有属于自己的1000亩橡胶林,娶了13个老婆,在雅加达有13套别墅。还有瓜哇岛临近海域的三个小岛。在雅加达的郊外买下了一座义山,让无处安葬的穷苦华侨在异国他乡可以入土为安。

后来我曾祖父36岁的时候被人杀害,典型的欠钱的把债主杀了。我爷爷是嫡长子,那时候是1930年正好7岁,企业被曾祖父的弟弟接管了,骗我爷爷说“带你回唐山老家(华侨称呼中国为唐山,不是河北的那个)玩玩” 结果回来之后不带我爷爷去印尼了,留下了几个随从和一笔钱,我爷爷被留在国内让曾祖父在国内的这个妻子照顾。

,,然后在战场上装死逃过一劫,一路乞讨回到福建。我爸说小时候问他怎么找到路回来的,明明那时候不到20岁而且是海外归来的,爷爷说他熟读地理,酷爱三国演义,而且一路上经常给人看风水、算命讨口饭吃。

,当时我爷爷在一个国营的茶场当炒茶师傅。,被亲戚和厂里的批斗,我大伯还因此失学。因为老家处于南安和铁观音之乡安溪县的交界处,我爷爷的炒茶技术还相当不错,在当时南安县举办的炒茶比赛中还拿了第二名,日子慢慢好过起来。

这时候,我曾祖父的弟弟(下文称老叔公),就是夺走家产的那位,开始良心过意不去了,看着大陆的亲戚们生活那么艰辛,想想自己是怎么起家的。开始每个月寄约合100块人民币生活费回国,当时的侨汇统一是“中国银行外汇兑换券”,在物资最紧缺的时候,凭这个买东西是不需要粮票、布票的。然后出资盖了下图这栋房子

1981年,那位老叔公,他的儿子在拉斯维加斯输了4000万美元,80年代的美元啊亲!

当时下南洋的华侨能回国的说明是已经衣锦还乡,多多少少养成了一些富贵的习惯,回国到港之后都不愿意在走那么长的山路回家,往往选择在风浪比较小的厦门岛和鼓浪屿岛置业,所以很多厦门人祖籍是泉州的,后来老叔公回国把在厦门(当时的厦门特指厦门岛的西南角)的店面和在鼓浪屿的房子卖掉还债。

1998年,印尼,土地收归国有,。亲戚们穷困潦倒。那时候我才5岁,奶奶接完电话之后用闽南话一长一短地念叨“”“杀人”之类的话,直到我上大学认真回望这段历史,才明白过来奶奶当时在念叨什么。

2002年我大伯去印尼,看到那个输掉4000万美金的叔公已经在工厂门口的传达室上班,给他们留了几万美元。按照当时印尼的物价,可以一家人过几年的体面生活了。


2012年,他们派了5个相对有见识,有文化的人回国祭祖,有意思的是他们当时来还以为中国是30多年前的样子,带了很多破旧的衣服回来,结果到了之后,感叹于祖国的强大,感叹厦门SM城市广场的壮观和商品种类繁多,感叹于厨房里80块钱的锅很结实,给他们买了4个锅带回去。
2015年年初,就是农历2014年的过年,那位老叔公带着他大儿子来中国过年了,距离他上次来中国已经有整整37年了,这次回来穷困潦倒,行动也极为不便。走路需要我们这样年轻的小伙子4个人搀着才可以。上代人的事早就如过眼云烟,毕竟想到漂洋过海,还有一群和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人在那里生活着,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他坐在门前,讲述自己曾经在拉斯维加斯输掉一切之后,回到印尼卖掉了10栋别墅,80辆车一辆一辆卖(他说这样能多卖钱 如果整批卖就便宜) 还卖掉了三个小岛,说完一声苦笑。真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日子还得继续,老叔公的大儿子做废品收购生意,按照汇率算,月收入大概4000人民币,在当地算是很不错的水平,但是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养孩子压力不小。二儿子在企业做会计,一个月收入1000人民币左右(应该属于中产,会计的收入在哪个国家应该都不算低收入)。三儿子是社会闲杂人等,暂且不表。
这次过年他们之所以回国,是因为这个做废品生意的大儿子(我得叫他堂叔)做梦梦到了我们村的“境主”,叫他回来上香。然后爷俩一合计,就把我大伯寄过去打算给他当医药费的一万块人民币当做路费,买了机票回来。我和另外一个堂哥时而汉语 时而闽南话  时而英语地给他当翻译,到了那个我曾祖父曾经睡过的“境主”庙前,堂叔不顾地上的一滩水,立马跪下混杂着印尼土话和闽南话。


我帮堂叔注册了一个微信,他是穆字辈的,所以有一个中国名,Eddy Susanto是他的印尼名字。他用的手机是OPPO,在印尼觉得是很高档的东西了。


正月初三,爸爸他们兄弟几个约好了医生准备帮老叔公看看脚,就在早上十点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37年没来过我家的江湖术士时隔37年居然重新出现了,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个满嘴跑火车,靠嘴骗吃但是偶尔在农忙帮人割水稻度日的人,看着我老叔公坐在那一动不动就主动聊上,开了一个偏方,用一种泉州地区很常见的草药加上排骨炖一下,三天居然可以自己拄拐仗走路了。很多时候如果不是亲生经历都难以相信,两个人同样时隔37年出现在这里,就好像上天安排似的。

后来带他去我们家族在泉州石狮的一个分支,那是我爷爷的亲弟弟,,其中有个堂叔在当地靠拳头打拼成了地头蛇,全村4万村民都姓蔡,只有三户人家姓李,但是他照样开了一家赌场,门上顽固地写着“陇西衍派”,他带老叔公去参观他的赌场,老叔公手又痒了,问还有没有空位,晚辈们笑说“我们这玩很大的,老叔公你玩得起吗?”

老叔公自黑一句“玩再大也没有我玩得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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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我在知乎上写过,当时有知友问我,在拉斯维加斯输掉4000万美元这件事,好些知友认为我是带着情绪写的,其实不然,上一代人的事是上一代人的。生活总是滚滚向前的。而作为晚辈,客观地记录下来是一种责任。

哪怕不是出于责任,想想自己隔一辈的堂哥现在散落在世界各地,也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比较有联系的就是印尼和德国的分支,德国有两个我该称呼为堂哥的,在德国读完博士留在了德国,宝山钢铁厂初创的时候作为是德方派来支持的工程师,那时候第一次取得联系。其他的分支,很少联系也就不知道在哪了,而我有幸能够记录下这些,十分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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